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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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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南下(十)

第二十章 南下(十)

雷雨春领头而行,向西北方向走出五、六里,并没有发现山贼踪影。他下马察看了一下地形,对手下兄弟们说:“上弦,扣箭在手,贼人就在前面山峪里。”

话音未落,西北方向的山峪里奔出一彪人马,穿过一片稀疏的松林,迎面急驰而来。

雷雨春见敌人渐行渐近,引弓往空中射了一箭,然后拔马回跑。手下众兵丁自然是有样学样,也不管准头如何,一射便跑,许多弓箭都射到了路边的积雪中。

对面冲来的山贼们奔出松林没多主,便突然放慢了步伐。见雷雨春不战而逃,队伍中一个青年首领挥了挥手,众贼竟然在雪地里停了下来。

雷雨春驱马跑得几步,见贼人并不上前,便转过头来,长枪往鞍前一横,驻马高声道:“有种便来抢爷爷,前面有的是埋伏!”

那青年首领也独自驱马上前,到得一箭之外,哈哈大笑道:“雷当家,别来无恙乎?”

这青年二十四、五岁年纪,一张朝鲜人常见的厚颌方脸,但却浓眉大眼,鼻如悬胆,又实在不似正宗的朝鲜人。

“原来是你!”雷雨春哼一声,沉声道。他见着这个青年,便知道张镛今天的计策就要泡汤,老于那五十人和他们的埋伏圈将独自面对两千朝鲜官军的冲击。

“半年不见,没想雷当家拉起了五百多人的绺子,当真是可喜可贺!”那青年笑道,“今日白山黑水众当家齐聚,承蒙他们看得起,推小弟为主刀,不知此次可否给点寸节?”

“联什么手?”雷雨春道,“金朝宗,你我交情不过泛泛,你坐地开堂,我一向独行,有什么好联手的?你和各位当家跟着我们这帮穷鬼,却不知打得什么主意。”

“雷当家说笑了,莫不是洗白了底子?”那青年金朝宗满嘴的黑话。

“你走你的道,我过我的桥,金朝宗,别人怕你这杂种,我却没把你当回事!”雷雨春没想跟他套道上的交情,正色道,“我不管你们准备干嘛,有种就来前面跟我们硬碰硬打上一架。”

“好,看来你是留有后手了,不过那两千人的朝鲜进贡团,你老雷吞得下么?”金朝宗冷笑道,“区区五百人就敢在我们的虎口里拔牙,当自己是铁打的汉子么?那就走着瞧。”

说完正欲拔马归队,雷雨春忙叫住他:“你说什么进贡团?”

金朝宗笑道:“老雷,你从鸭绿江昼夜兼程,赶到这清川江畔,别告诉我是在睡不着闲步散心,不知道朝鲜这次派使团去大明朝贡。”

雷雨春听罢也哈哈大笑道:“老子还真不知道李昖那小子派人去见万历狗皇帝,我们是去别处的,信不信由你,不然哪个傻样儿才跟你先行火并,当我是猪么?”

金朝宗道:“我猜也是如此,所以你来诱敌,才力主不迎战,不过你们挡在前面,本欲上前交涉,却没相好之人。”

“是想跟在我们后面捡捡便宜,又怕打草惊了蛇吧?”雷雨春摸了摸鞍前的长枪道,“小金,你和众当家若要下手,不妨加上我这五百人,哥哥顺便捞上一票。”

“老雷你是信得过的,只怕你的其它兄弟看不上我们这八百号兄弟,跟几天再说吧。”

见他并不上勾,雷雨春不由心急如焚。老于已经出去诱朝鲜人上门,时间紧急,若不把这群山贼拉入伙来垫个背,恐怕张镛的计策要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
这金朝宗是关西最大的山贼,手下有两、三百人。他本是一个辽东汉族商人跟一个朝鲜**的私生子,生下来母亲便死了,那商人把他从妓院领了回去,却被大夫人百般虐待。就这么过了十年,在一个风雪满天的夜里,才十岁的他便杀了大母,逃出了那个商人的家,从此流落到了山贼中,十几年来在边关闯下了不小的名头。

雷雨春平日里都是当独行大盗,双方打过几次交道,深知其不可小瞧。一来一回似乎让金朝宗看出来了什么,便推起了太极。

“那兄弟就实话实说了,我们已派人去引朝鲜人上门,就在我们营地后的山谷里设了埋伏,”雷雨春怒道,“若你不去,我便把你的方位告诉那些朝鲜人,大家一拍两散!”

“原来不是想引我们踏伏击圈,而是鹬蚌相争,你们这些渔翁得利,”金朝宗笑道,“这还差不多,跟我预料的一样,这样吧,你告诉你那做主的兄弟,大家联手破那朝鲜人也无不可,不过贡品归我,俘虏一边一半。”

“不行,贡品俘虏都一人一半!”话音未落,雷雨春便拔转马头,一边往回跑一边哈哈笑道,“若你不跟来,便再也没时机下手了。”

见他去得远了,金朝宗嘻嘻一笑,对身后的众山贼挥了挥手,高声道:“兄弟们,就地休息,马不卸鞍,刀不离腰,一个半时辰后,我们冲过去捡便宜。”

当雷雨春一路急奔回报之际,于回正领了五十个兄弟一路直冲到了朝鲜人的宿营地。

“于大哥,朝鲜人正在埋锅做饭,分成三个小营,有两道拒马和一道壕沟。”到了营地后侧的山坡上,一个身材不高、文静清秀的十六、七岁少年驱马迎了上来禀报道。他姓洪,双名启武,本是跟随张镛和苏巴根一起来长奠的辽东新兵,因为骑术出众,后来便跟着于回当斥侯。

“这带头将领看来也是知兵之人,”于回沉吟着思考起来。张镛给他的命令是引诱朝鲜人入伏击圈,与山贼相遇,并没有规定确切的时辰。如今看着对方的营地和防卫布置,皆井井有条,并不是朝鲜常见的那种贵族少爷将军。可一时半刻之间,又能想出什么主意来呢?

“于大哥,我倒有个想法。”洪启武低声说道,满面通红。

“小武,说!”于回沉声道。

见于回盯着自己,洪启武脸色更红,低声喃喃道:“我有个计策,就是,就是……”

“男子汉大丈夫,怎么婆婆妈妈的,你有什么想法,就说出来!”于回喝道。

见于回发怒,洪启武反而镇定了下来,他再看了一眼远方山谷里的敌营,说道:“据我观察,这帮朝鲜人并不是一股,其中一个小营里更是有两面不同的主将旗帜,我就想,政出多门,其策必不顺畅,此为可乘之机,再加此时天色渐暗,是大风雪将起之兆,我们正处上风头,更是天赐良机。”

“你想偷营?!”于回不禁为这个少年的胆大包天吓了一跳,自己只有五十一人,对方可是两千人,就算是两千只鸡,也会杀得所有人都手软。

“对,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处,趁大风雪时的昏暗天色偷袭,敌方指挥不一,其营必乱,”洪启武越说越镇定,脸色也正常起来,神采飞扬,好似他才是此战的主将一般,“就算是有识兵之人,也无法招集起足够的人手,杀得片刻,我们便换上朝鲜死去士兵的军服,只需要十几个兄弟在其中浑水摸鱼,其它兄弟再加一把火,乱兵肯定会互相攻击,这样我们就能以极少的人手换取敌人大败,如果在偷袭中能擒获朝鲜人的头领,那就可一战而定。”



于回估摸了一下这个计划,觉得可行性颇高,但却没注意到雷雨春已经去引诱山贼这个事实。若是朝鲜人不被引诱过去,熟悉道路的山贼必然会发现埋伏的张镛一行,到时必将是一场血战。

“于大哥可是担心张大人他们无法抵抗山贼?”洪启武笑道,“张大人谋略过人,我们若引诱不了朝鲜人,他必有后手,这和我们偷营的结果是一样的!”

“你说说看张大人有什么后手?”于回皱了皱眉道。

“上策便是与山贼妥协,共同来谋这群朝鲜人;中策便是放山贼过去,舍此破敌良机而避两败俱伤之祸;下策是将计就计,灭掉没有防备的山贼,但若敌方人数比我们多一倍以上,便有死战的危险,且就算成功,也会让我长奠军元气大伤。”

“好一个上中下三策,你小子脑筋转得够快的啊,祖上可是为将?”于回沉着的脸上露出几丝笑意。

洪启武摸了摸后脑勺,不好意思地说道:“在下福建泉州府南安县人,万历十四年被募到辽东。”

“募兵?!可是家里困难?”于回拍了拍他的肩头,“老哥我是军户,在辽东当了十年兵,九死一生,这碗饭不好吃呀。”

“我家本是泉州望族,到祖父辈方才家道中落,兄弟又多,我想出来挣个前途,象张大人那样,总好过在南安那儿等死。”洪启武年纪小,脸皮又薄,平时最佩服的便是跟自己差不多大却独领一军的张镛。

“福建,嗯,福建!以后有你发挥的时候呀。”于回想起南进之策,叹了口气,下令道:“诸兄弟,上弦!”

五十人一起擒弓在手,于回大声道:“大风雪将至,趁天色昏暗,有如黑夜,我待顺风而下,直扑朝鲜人的大营,然后在拒马前弃马爬行,到营内后方才步战,引其内哄,歼此大敌,让其它兄弟看看我等的武勇,诸位兄弟有胆怯者,不妨自回张大人处。”

他话已如此,就算有胆怯之人,也不敢私自脱逃。何况这五十人有大半都是长奠堡的军户,以前都是乡邻,彼此间知根知底,对于回有很强的信心,五十人齐声叫道:“愿随于大哥破敌!”

于回叫道:“上箭,驱马!”

此时风雪已至,数步内便不辨人影。朝鲜军营中的一个哨卫依稀间见到一群骑兵朝自己冲来,正待高声大叫,却被于回看个仔细,一箭射去,顿时了帐。

其余哨兵听得弓弦声,纷纷吹响牛角,示意敌袭。但此时天色昏暗,众朝鲜人又是猝不提防,根本不清楚来袭者的情况。并且正在做饭之际,将不领兵,兵不识将,有弓箭的用弓箭乱射,拿刀的警惕地看着自己周围,都不出营迎敌。一时之间,营地里乱成一团。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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